璧成

Mermaid Song美人鱼事故

第五轮催命连环call响起的瞬间，周瑜终于忍无可忍地从被子里爬了出来，一把摸出了枕头底下的手机：“如果你没有把房子炸了，或者被神奇生物下诅咒——”

“公瑾快来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鲁肃在电话那边惨叫，“是人鱼，人鱼！！！”

首都大学的年轻教授闻言，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夹着备课笔记本的《神奇生物与人类的社会关系》一书也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而书的主人（兼作者）根本顾不上这小小的混乱，用简直是称得上愉快的语调对好友说：“我马上就到，五分钟！努力活到我来救你啊鲁子敬！“

他那神清气爽的神情，倒一点也不像是有在给身陷生存困境的好友加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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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rmaid Song美人鱼事故

“恋爱，从发现意外性的东西开始。”

孙策x周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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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鲁肃，32岁，神奇生物魔法的解读专家，目前在首都大学做高等智慧生物研究院的教授。而在业余时间，用鲁肃自己的话来说，他是一位将学术运用于实践的，冒险家。

“继‘在满月夜用古书记载的吸血鬼鲜血召唤阵召出了正在变身的狼人’，和‘使用羽人的飞翔咒结果给自己长出了 鸟类的喙’之后，你终于决定拿自己去喂人鱼了？”站在鲁肃家门口的周瑜，一手扶正了蓝牙耳机，一手伸进外套口袋里去摸好友家的备用钥匙，仔细聆听着防盗门内传来的惊天巨响：“说回来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人鱼这么愤怒？我隔着你家大门都能听到尾巴抽在书房门上的声音。”

鲁肃的声音听起来都快崩溃了，“你也知道人鱼正在试图撞开我的门啊！！快一点啊周公瑾！！救人一命胜发十篇论文！”

话音刚落，周瑜已经用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防盗门。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是一条狂怒状态中的，且拥有如黄金般璀璨鱼尾的雄性人鱼。

“……你好？”无视了人鱼的皮肤上因暴怒而浮现出的可怖魔法纹样，周瑜举起了手里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半条昨天做饭剩下的鲥鱼：“吃鱼吗？是这附近河流里的淡水鱼。”

在书房里屏息的鲁肃：……？？？？

在书房外的暴躁人鱼：……？？？？

“很好吃的，”周瑜说，轻松随意地像是在问自家到访的客人：“你讨厌黄酒和生姜吗？“

书房门边的那条人鱼露出了困惑中夹杂着好奇的神情，清了清嗓子，用传说中具有惑人魅力但似乎也就只是普通程度的好听嗓音说：“也算不上讨厌吧？”

“嘿人鱼哥们儿，你看你这不是会说人类的语言吗，”鲁肃在被书房门隔开的另一边虚弱地嗡嗡嗡：“咱们有话好说，好说。”

扶着门框的人鱼抬起尾巴就又重重地抽了那扇门一下。

[2]

这个情况简直称得上是鲁肃人生中最古怪的时刻。没有之一。

他和周公瑾各自端着一杯茶，观看一条（被自己错误召唤出来的）人鱼津津有味地吃着周公瑾刚蒸好的鲥鱼。被姜丝去腥过的鲥鱼在用加饭酒正数后，散发出令人垂涎的滚烫鲜香。

而这条人鱼在半个小时前还怒气冲冲地想要生吃了鲁肃。

“为什么人鱼会喜欢吃鱼？”鲁教授小声地在损友的耳边嘀嘀咕咕，“鱼难道不算是人鱼的同类吗？”

不等周瑜回答，人鱼已桀骜地从盘子上抬起了头，眼神里写满不屑：“你和猪都属于哺乳纲，你会觉得吃猪肉是在吃自己的同类吗？人鱼在海里不吃鱼虾贝类，难道去吃海草吗？”

周瑜摁住了鲁肃那试图用人类的弱鸡武力挑战海中之王的自杀式冲动：“我很抱歉因为我们的失误而把您召唤到这里，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把您送回到原来的海域里去。“他说，“恕我冒昧，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人鱼注视着眼前的人类，喉头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小段悠扬如天乐的鸣叫。

鲁教授依旧一脸茫然。周瑜恍然大悟。

人鱼冲周教授微笑了一下，转头扔给鲁肃一个鄙视的眼神：“如果翻译成人类的语言，我的名字是孙策。"

鲁肃若有所思。

鲁肃苦思冥想。

鲁肃吓得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孙’？！是那个太平洋海域的人鱼执政官家族吗！？”

人鱼与周瑜纷纷向他投去了“天哪你是傻的吗”的表情。

“别吃我啊孙大少！”十分警惕地，鲁肃又往周瑜身后藏了藏。

[3]

文明进步的特征主要表现在高级生物之间能和谐融洽地包容并接纳彼此的存在。经过数百年的互相鄙视与征伐，地球上的五大高等智慧种族——人类、吸血鬼、狼人、羽人，还有人鱼——终于在耶稣诞生后的第二千年，签立了以“不可绑架、殴打、虐待、杀死或食用其他种族成员”为核心思想的和平条约。

当然鄙视链还是处处存在的。比如羽人和人鱼基本上看不起所有其他种族，吸血鬼和狼人之间“你他妈才劣等”的争执已经持续了一千三百年，而人类凭借出色科学技术而最终从鄙视链底层翻身也不过是最近两百年的事情。

扯远了。

总之，对于常年伫立在鄙视链顶端的人鱼而言，人类是一种脆弱又神奇的生物。生气的时候恐吓一下他们来观赏惊慌失措的模样这当然可以，可生吃的话就还是……不了吧。

毕竟人鱼也是会在暖流里煮海鲜汤的。生吃人肉不仅野蛮，而且有损人鱼作为优雅物种的品味。

孙策用餐巾纸抹了抹嘴（人鱼会用餐巾纸这件事有什么可奇怪的），“你们你想怎么把我送回去？“他嗤笑，“用偷师学来的三角猫魔法吗？下次莫不是要把我传送进羽人的漂浮祭坛里去？”

罪魁祸首鲁子敬憋屈地涨红了脖子，无言以对。

“而且，”人鱼少领主用嫌弃的眼神打量了一下鲁教授不足八十平的蜗居，“以你在人类世界里薪水……应该租不起把我送回太平洋里的直升机吧？”

心如死灰的鲁子敬瘫在沙发上：“那你说怎么办吧人鱼大人，”横竖不过伸头一刀，鲁教授已经做好了实在不行就殉身科学（被人鱼吃掉）的觉悟。

他那位在一旁喝了大概小半壶茶的损友终于开口：“我有个提议。”周瑜说着，眼睛闪闪发光。

像是葛朗台看到了一金库的钞票。

“我可以负责把阁下送回去，不过需要劳烦阁下屈尊来我家住上一段时间，”周教授用他最具有诚意的声音温柔地说道，“我正在写一本关于人鱼族群结构研究的书，如果能从您这里得到一手资料的话……”

怎么还跟人鱼讨价还价起来了啊周公瑾！鲁肃震惊得张大了嘴。

孙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好啊，”他说，“你家很远吗？我需要先去你的浴缸泡一会儿。”

容颜俊朗如琢玉的周教授露出春风般的微笑：“我就住楼上一层。”

……这也答应得太快了吧！鲁肃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人鱼先生您要怎么走到楼上去？”

人鱼懒洋洋地甩了下他那条光辉璀璨的鱼尾，“我可以瞬移到十公里以内的任何地方。”

那您为什么不能多瞬移几次，自己回到太平洋里去呢？！这里还是个沿海城市！鲁肃在心里大喊。

“连续用瞬移术会饿得快，”像是看破了鲁肃的念头，孙策淡淡地说，“你想要看到我在陆地上捕猎人类吗？”

[4]

自觉对好友不住的鲁肃，主动承担起了为人鱼购买食物的日常工作。

这任务说难倒也不难。孙策基本上不挑食，只要是新鲜的海产品，他一贯来者不拒。无论是胳膊粗的章鱼爪，还是瓜子大的小蛤蜊，但凡周瑜端出来的食物，这条名叫孙策的人鱼都会非常愉快且迅速地吃下肚子。只是有时候他吞咽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点，眼睛又总是直勾勾地停留在周瑜身上，让鲁肃不禁有了种“这家伙要把周公瑾也吞吃入腹”的错觉，只好更多地买入鱼虾，以投喂这条人鱼。

周瑜家是一层三套房打通的超大平层，而人鱼就住在西侧落地边的游泳池里。以鲁肃的观点，这泳池虽宽阔，但对游弋在海洋里人鱼而言，也不比一只玻璃缸大上多少。

但这条人鱼却似乎过着十分有滋有味的生活：不仅迅速学会了一边仰泳在水面上一边打switch游戏机，还在周瑜为他架设的池边电视机上看起了爱情电影。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扑腾着尾巴跳到游泳池边上来晒晒太阳，或者拿零食吃吃：其动作之娴熟，仿佛人鱼天生就会上岸晒太阳和吃零食似的。

“人鱼是有旺盛好奇心的生物，”接过鲁肃递来的装着十公斤鲫鱼的塑胶袋，周瑜毫不怜悯地看了一眼刚被人鱼拍了一身水的好友，说：“而且领地意识也很强。”言下之意就是说你在人家打游戏的时候去泳池边骚扰他，完全是自讨苦吃。

鲁肃悻悻然，“怎么感觉我在你家的待遇还不如一条人鱼？”

“想想租直升飞机的钱。”金主冷酷地说。

“爸爸！”鲁教授立刻卷起袖子，满脸都是忠厚坚毅的诚恳：“现在是要择菜还是要洗碗？有什么能利用我的地方，请千万不要客气！

准备开始做饭的金主周少爷举起了处理鱼类用的细长尖刀，无情地指向了厨房外：“去帮我把昨晚和孙策夜谈时的取材录音给整理成文字稿。”

“我听不懂人鱼语啊！”

“那要你何用！”

[5]

即使是在这几个月里饱受人鱼之苦的鲁肃也不得不承认，正如古老童话里所描述的那样，没有处在狂怒状态下的人鱼在卸取了残暴的杀意之后，实在是非常悦目的物种。哪怕是最狂妄的人类艺术家，在这条名为孙策的人鱼面前，也不得不为这超乎人类想象极限的俊美而自惭。

他的脸庞线条坚硬如奥林匹斯山上被诸女神所亲吻过的岩石，被海水漂染褪色的浅棕色短发反射出贝壳与月光的色泽。蕴藏力量的肌肉线条如海洋的澎湃浪涛，那是能够迎面劈开巨浪与洋流的臂膀，也是能够轻易就将人类的肢体撕裂的双手。而鱼尾上煌煌生辉的鳞片，如同一枚枚黄金铸造并串连的鳞甲，堂堂昭示着海洋之主的无上威权。

而孙策此时却漂浮在水面上。他正缓缓地游向周瑜，被那鱼尾温柔拨动的水面静谧得不曾发出一点点声响。熔金的落日斜晖悄无声息地穿过玻璃，被粼粼水光折射成千百片细小的金色薄光，将人鱼环绕进一池碎金般的水里。

可周瑜并没有醒来，他在合拢的暮色里安静地闭着眼睛，睡颜英俊，一如永眠的恩底弥翁。

躺在地板上的鲁肃收回自己的八卦视线，晃了晃自己因为过量饮酒而隐隐作痛的脑袋，试图回想起他们中午喝那么多酒的原因，却听到了人鱼探出水面时极轻极轻的“哗啦”一声。

像是害怕惊醒了珍珠般的泡沫，又或是为了能让这黄昏的余韵永远停留，坐在泳池边的人鱼慢而轻地俯下身去，用湿漉漉的手指触碰了周瑜沉睡中的脸颊。

“……阿策？”被人鱼触碰的年轻人类微微拧起了长眉，用困倦而含糊的不满语调小小地嘟哝了一声。

而人鱼也以同样亲昵的态度地抵上了周瑜的额头，并用嘴唇将自己的应答送到了人类的唇畔：“嗯。”

FIN.

撞破了人类与人鱼恋爱现场的鲁肃吓得赶紧再次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