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 Smells like Your Smile如饮醇醪【6】
Scent II. Non-withered Flowers
Chapter 5.
在超市里的月饼已经挤挤挨挨地堆满货架的时候，孙策终于又熬过一个死线，并在甘宁叫来开锁人员强行撬门而入之前，优哉游哉地交上了手中的那个短篇。
喜滋滋地捏了捏手里那厚厚一沓打印稿，甘宁抬起头来：“一大清早，你这么副人模狗样的打扮是要出去干嘛？”他满腹狐疑地打量着这位拖稿小天王。
而孙策则嫌弃地看了眼甘宁脚上的夹趾拖鞋：“孺子不可教也，”他说，“衣冠端正，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知道你为什么天天被凌小朋友嘲讽吗？你看看你这形象，活脱脱就是个抠脚大叔。”
”得，合着您老在电脑前文思枯竭的时候，还就不是个盘腿抠脚胡子拉碴的大叔了似的！”甘宁被他踩到了痛脚，气急败坏地把人赶出了电梯间，“该上哪儿就上哪儿去，别杵这儿烦老子！”
独立设计师品牌YUAN，其前身是袁氏纺织旗下的一个子公司，被袁术挖出去自立门户也不过是近十年的事情而已。而身为称雄一方的轻工业大鳄，袁氏纺织如今的董事长袁绍，正是那位与袁公路势同水火的亲哥哥。早在纺织大王袁逢尚且在世时，这两位便时不时就有兄弟阋墙的小道消息传出——果然，袁周阳甫一咽气，袁家兄弟就为了那一纸遗嘱而撕扯上了法庭。
如今，YUAN总部办公室就坐落在这座城市最繁华的中心地段上。寸土寸金的广场中央，通身玻璃幕墙的摩天大厦拔地而起，像是一柄晶莹剔透的水晶宝剑。而这柄水晶宝剑顶层，YUAN的员工们正像工蚁一样为新一季的时装发布会而忙碌着。
铺着厚地毯的地板有绝佳的吸音效果。几个穿着高跟鞋与铅笔裙的年轻女孩们行色匆匆地推着一组带滑轮的金属衣架从走廊上经过，无声无息得像是踮脚跳上羽绒枕头的波斯猫。
“这就有点吓人了，”孙策对领他上来的秘书小姐说，不自觉地也压低了声音：“你们公司是有禁止制造一切噪音的管理条例吗？”
“嗯……”那姑娘有些为难地笑了起来，“应该只是临近时装周，所有人的精神都比较紧张吧。”她颇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嘴唇，似乎时装周前赶工的急迫气氛也传染到了她这样的行政人员身上。
尽管从未有过在办公室坐班的经历，但这小而尖锐的违和感依然令孙策生出了些许微妙的膈应。不及细想，就见周瑜从走廊的另一侧转了出来，也是一副面色不虞的模样。两人迎面相见，具是一愣。
他俩虽是同年，可对方到底是资深职场人士，只一秒就调整出了状态：“孙先生，”年轻的周总监伸出右手，温文一笑：“欢迎来到YUAN。”
“客气了。”虽然回握了周瑜的手，孙策的眼神却先一步越过了对方的肩膀，毫不掩饰地向走廊的尽头瞄上了好几眼，这才收回视线道：“……看样子，我是不是来得早了点？”
面对某位大作家的好奇心过剩式发言，YUAN的营销总监不禁莞尔，“没有，”他说，“能够准时赴约的合作伙伴，总是要比缺乏时间概念的那些要更令人愉快的，不是吗？”
这避重就轻的回答令孙策还以一个不以为然的微笑。心领神会地，他避开了先前的这个问题：“所以我需要做点什么？”他说，“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始制作一瓶香水了。”
明亮的会议室被落地玻璃窗里投射进来的秋日晨光所充盈，而长条桌边也已有提前抵达的与会人员们各自落座。还没等孙策看清在座的都有些什么人，就听到了一记长长的口哨声响。
紧接着，那似笑非笑的声音就劈头盖脸地扔了过来：“周公瑾，你怎么还没辞职啊？”
孙策循声看去，只见一位约摸三十出头的青年正半坐半躺地斜依在旋转扶手椅上：这人的身量看起来不算太高，肤色也苍白，颧骨与鼻梁倒生得与雅典神庙里的塑像有几分相似。挺括而贴身的浓紫色西装马甲下是一件宽松的缎面衬衫，在具有非凡的复古情调的同时，也充满了堪称是浮夸的性魅力。
不知为何，这认知令孙策打心眼儿里感到了一丝古怪的别扭。
“本来没什么想法，”周瑜拉开椅子坐下，神色浑然不变：“但看到你之后就特别想辞职。”
那人哈哈一笑，像坐不住的小孩一样来来回回地转动着椅子：“难道袁公路终于福至心灵了一回，加薪挽留你了？”他嘻嘻笑笑地说完，又自顾自地跟了一句：“但以袁术的性格……他要是会主动提出给人加薪，那才是真见鬼吧。要不然，”这位染了头灿烂金发的青年眼睛一转，忽然脚下一蹬，便连人带椅子地滑到了周瑜面前：“你跳槽来我们曹魏国际呗？”
他伸出胳膊，亲亲热热地勾住了周总监的脖子：“你要是跳槽过来呢，不说涨薪水吧，十六薪也妥妥儿的。我司每年还有10天带薪假，当然啦，我们曹老板可不像袁术那么抠抠搜搜的。像公瑾这么敬业爱岗的员工，要是攒个十年八年份的假期一起休，多半还会给你多放几天。是吧文若？”一边说着，还一边冲会议桌对面的另外二人眨了眨眼睛。
这过于熟稔的气氛令孙策终于忍不住插了句话，“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他的目光还依然停留在那条圈住周瑜肩膀的胳膊上，提问的时候还有些心不在焉：“袁术是谁……？”
像是无意中摁下了隐形的急冻摁钮，会议室里的空气顿时凝滞了一瞬。
除了周瑜，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向孙策投去或矜持或露骨的惊奇目光。
“……周瑜，这是你新招的助理？”过了好一会儿，吹口哨那哥们儿终于收回了他的爪子，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你们YUAN从哪里挖出来这么一个奇葩，这小子难道不知道是谁在给他发薪水？”
“哦？往我的账户里支付酬金的难道不是财务部门吗？”若是比赛说垃圾话的技巧，身为小说家的孙策当对此怀有绝对的自负：不管是谁先挑起的（也不论这到底有没有意义），嘴炮的战争绝不能输。
眼见一场幼儿园级别的战争即将打响，周瑜适时地截断了这两人的礼貌寒暄：“袁先生是品牌YUAN的掌门人，”他说，“让YUAN发布香水的提议，也是由袁先生提出的。”
不知道是不是孙策的错觉，在周瑜宣布“袁术无法参加会议”之后，秘书小姐的脸上有”松了口气”般的雀跃神情一闪而过。
“虽然他很遗憾不能亲自目睹品牌第一织香水诞生的全过程，”营业性微笑恰到好处地定格在周总监的嘴角上：“但袁先生衷心希望，这款在明年4月发布的香水，能够成为‘引爆潮流’的‘空前绝后之作’。”
现在是九月初，孙策在心里飞快地掰了掰手指头，也就是说，会议室里的这群人还有8个月的时间，去从无到有地创造出一款崭新（而且还得受欢迎）的香水来。
这听起来像是个要和时间赛跑的任务，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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